第六章 落败

百里云岚山,少不得景色宜人的秀丽山水,否则白帝京里那些达官贵人,豪门望族又岂会冒着得罪当权者的风险入山参拜?灵气浸润在一草一木之中,便是有些飞禽走兽开启灵智化作妖怪也在意料之中。

  绕着岚山道观的三座险峰,分别为未落峰,忘川峰以及作为天谴阻挡北荒铁骑的碧海峰。

  未落峰上怪石林立,树木倒是稀稀落落,一片方圆不足百米的溪潭波光粼粼映衬着天空的朵朵云彩,只不过今日的未落峰溪潭之中多了一层血红色,抬头望去,那万丈高的云层之中似乎浅藏着火焰一般的波动。

  一个儒生手持纸扇笑吟吟的看着天边,摇头晃脑道,“我入深山未落峰,风光不与往昔同……咦,雷火尊者这就准备走了吗?不跟老朋友见个面?”

  火焰雷云之中呼延绰的身影闪烁不停,“哼,原来是你这个穷酸秀才,什么时候也做了帝姬的走狗?”呼延绰算是被帝姬遗蜕的那一眼吓破了胆,哪里还敢靠近这地气不断涌动的岚山?他向来多疑,虽然心中仍旧感觉那帝姬遗蜕不过是帝姬留下的手段,可在未确定帝姬究竟是否真的殒命前提下,是绝不可能有胆气踏足岚山地界了。他雷火双修,天生便可借助雷云远遁,大不了再硬挨帝姬的一击罢了。

  儒生摇头叹息道,“时也命也,运也劫也?帝姬当年的做法,童某的确不敢苟同,但今日之事却不得已要为之护法,哎呀,人情债还不完呀,还不完。”说着说着竟唱了起来,自己拍着巴掌打着节拍声音不大,却在雷云之中翻滚不息。

  呼延绰眉头一皱,他深知这穷酸秀才童知难的手段,放眼整个大荒,十宗五岳三十六峰里面也是鼎鼎有名的天一级别人物,最关键的是,此人看似天真烂漫,实则肚子里全是算计,信了他的话只有被他卖了的份。即便帝姬手段如何通天,又如何能将此人引入局中?

  “童兄倒是好雅致,姬某愿击缶助兴如何?”绕过未落峰的溪潭一路跨过山涧向东而去,便是重峦叠翠的忘川峰,一棵高达十余丈的百年老榕树居中而立,周遭的树木倒像是环簇在老榕树边上的孩童,每当山风刮起,老榕树的枝丫便左摇右晃,顷刻间便将山风消弭于无形之中。

  只是此刻老榕树冠盖顶上却站着一仙风道骨的年轻人,纷乱的头发随风摇摆,腰间的长剑隐隐轰鸣,似乎在与天外的那雷火云彩较着劲。

  童知难朝忘川峰瞥了一眼,两人明明相聚数十里地,而且云雾遮蔽,但却丝毫不影响他的视线,“我说除了血腥味怎么还闻到一股女人的脂粉味,原来是咱们大荒鼎鼎有名的采花贼到了,俺虽然不是什么正经人,但也不想跟你拉近关系,听说你上个月才把无间阁阁主的闺女追到手,为此无间阁阁主送了你一份雷劫大礼包,怎么今天还有心情来岚山看风景?”

  姬尚脸上肌肉略微抽搐一下,虽然早已习惯了童知难的尖牙利嘴,可这些“秘密行径”被人拿到台面上当佐料还是让他有些不悦,毕竟是成名已久的天一宗师级别的高手,如何不珍惜自己的声誉?“童秀才倒是对姬某关心的很。”

  童知难撇了撇嘴巴,“快算逑吧,还关心你,无间阁催动殒身雷劫的时候大荒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俺可真是佩服得紧,你这老小子荤素不忌也就罢了,无间老儿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算起来人家闺女 也是你徒子徒孙那一辈,你也好意思下手。”

  姬尚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这件事本来就不光彩,只是他信奉爱情自由,当然不排除有些时候自由的有些过分变成了浪荡,但总体而言他自信自己从来都是发乎情止乎礼,除非女方主动……

  童知难似乎察觉到了姬尚脸上的阴晴变化,知道这话题再继续下去恐怕二人要打得脑浆冒出来才能收手,赶紧转移话题道,“这一点咱还是更佩服呼延兄。”

   呼延绰藏身雷云之中,他万万没想到除了一个“三元秀才”童知难外竟然还有“天心剑”姬尚!两个天一级别宗师,幸亏刚才自己被惊走,否则必然被二人夹击,到时候怕是脱身都难。此时他听到童知难议论起自己,心头一凉,这三元秀才是大荒之中出了名的大嗓门,尽管他属于邪道修士,但毕竟也算是一流宗师,如何肯让人议短长?

  “哼”

  “你哼什么哼,谁不知道你老小子色胆包天,睡了自己的侄女不说,连朋友老妈都不放过……”童知难越说越来劲,“听说乌桓国母也在你帐中夜夜笙歌,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童知难眉飞色舞道。

  呼延绰虽然荒淫无度,但也并非全无伦常之人,更何况他所在的雷火天山位列大荒五岳之一,而乌桓国母曾在他师祖帐下修行,论辈分那可真算是他的师叔了,只不过乌桓国鼎盛全靠他一己之力,那位国母也的确与他颇为亲近,可这跟夜夜笙歌半毛钱关系都扯不上。此时三元秀才与天心剑携势而来,他已经无法出手,自然要赶紧打断这穷秀才的八卦之魂。

  “二位都算是成名已久的高手,怎么也会被帝姬这丫头片子当棋子使?”呼延绰声音响如闷雷,直震得山间鸟兽奔腾,风雷呼啸。

  童知难这才想起来正事,偏转脑袋朝姬尚道,“俺没看出来,姬尚你这老银贼不会连帝姬这小丫头都不放过吧?”

  姬尚咬紧牙关,要不是此行乃是答应别人的允诺之旅,恐怕此时已经出剑跟三元秀才打起来了,“童知难,你注意点口德,你为何而来,我便是为何而来。”

  童知难这才止住了话音,因为他感受到地气正在沿着一条条脉络朝某个地方迅速蔓延而去,“貌似已经开始了啊。”

  姬尚闭上眼睛,天心剑靠的便是对天地灵气的感知力,世人常说天心剑对敌全靠第三只耳朵去听,他甚至能感受到地底那庞然大物的涌动,“呼延兄,此地不宜久留。”

  呼延绰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这两位天一宗师竟然不是为了阻止自己而来的,听他们的口气似乎知道个中详情,只是眼下彼此对立,自己又对帝姬遗蜕出过手,恐怕二人并不会将所知的秘密告诉自己。

  “看来这大荒又要风起云涌了。”呼延绰毕竟也是一代宗师,心中当下舍得困惑,驾驭雷云朝北地滚滚而去,“看来这次出关少不得又有麻烦事咯。”

  此时岚山道观的山谷外隘口,青蝶衣拥着已经受了重创的月倾城靠在树下,二女脸上都浮现出疑惑的神情,对于帝姬的计划他们并不了解,但却是无比忠诚的执行者,哪怕改朝换代之后,依旧靠着各自的能力在新势力之中安身,但只要时机到来,二女都会主动承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

  “除了呼延绰这狗贼还有俩至少是天元级别的高手。”青蝶衣深吸一口气,刚才的天外传音二女听得一清二楚,能跟呼延绰对峙的高手,恐怕大荒之中也能数的过来。

  月倾城咳嗽两声,原本冷峻的身体此时却显得孱弱许多,呼延绰高出她俩两三个大境界,即便是全盛时期的帝姬也不敢小觑,更遑论对方刚刚破关而出,实力更胜往昔。幸亏呼延绰并未起杀心,只是试探性的动手,否则二女如何还能苟活下来。

  “你先别动了,火毒入体,这段时间就别折腾了。”青蝶衣拍了拍月倾城的后背,“还是跟当年一样执拗,难怪帝姬大人总说你的性子最随她。可是随她又有什么好呢?那么好一个人却要顶着最残酷的至九天劫硬生生洞开了幽冥地界的入口。唉,只怪我们当年实力低微,倒是能苟活下性命……”

  月倾城惨白的脸上流露出回忆的神情,那段最苦的修行岁月却成了她这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光。

  “青姐姐……”月倾城纤细的手指拽了拽青蝶衣的衣裙。

  青蝶衣叹了口气,摇头道,“我还以为妙音门把你彻底同化了呢,你这丫头,这又是何苦呢。”

  地底深处,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幽冥地界恐怖的死泉不断释放出来自亡者世界的蓝色火焰,帝姬看似年幼的身体却已经与这蓝色火焰纠结到了一起。此时的白云飞终于恢复了此前的记忆,他也是第一次了解到,原来记忆这玩意是可以篡改的,难怪之前的感觉怪怪的。

  帝姬遗蜕对于大梁而言是烫手山芋,在不知云龙铁骑究竟在何方,是生是死的前提下,任何人想要打帝姬遗蜕的主意都得思虑再三,而且只有真正掌握大梁权力的那一批人才了解帝姬的可怕和她存在的意义!